要說河東，這個區域的確很特殊，從一直都是多事之地，五代以來更是特殊。

晉陽，自古為帝王龍興之地，或割據勢力反抗中央政權的巢穴，百姓習於戎馬，人性勁悍，難以掌控。

郭威把郭浩派到這裏，還不讓他帶家人，一是懲罰郭浩，誰讓他抗旨拒婚，不給老郭面子，二是以防萬一，如果郭浩造反，他的家人就要全部遭殃。

要說河東民風彪悍，其實也是有原因的，這裏土地貧瘠，百姓想要靠土地吃飽飯，並不是很容易，而郭威派郭浩來這裏，也是想看看他能否化腐朽為神奇。

郭浩接見了官吏後，直接進去刺史府，河東的治所在太原，所以郭浩也是太原刺史，對於郭浩來說這是懲罰，可其他人看來，這個封賞可不輕。

在後周的節度使中，郭浩是最年輕的，虛歲二十五歲，實際上只有二十三歲。

各節度使的地盤，郭浩也算大的，五軍三郡，五萬多兵馬，不過現在並沒有那麽多，劉崇這一折騰，郭浩能調度的只有兩萬不到，還都分布在各地。

想要重新征兵？

百姓們不會同意，之前一戶一兵，已經抽走了河東的壯勞力，如今郭浩只有晉陽的兩千守軍，還是柴榮安排留下的。

“窮啊！”

看著庫存的項目，郭浩忍不住感嘆，此時夏季過半，庫裏的糧食已經見底，庫裏秋收還有一段時間，這段時間恐怕很難熬。

可是難熬也要熬，節度使負責藩鎮的全部事物，地方上的事他都要管，權利大的沒邊，難怪那麽多人造反。

“不行，來人，我要上表，找朝廷撥糧，總不能我一上任就讓百姓餓死，否則，我這個節度使哪有臉當下去。”

聽說郭浩要上表，副使劉向道：“大人，朝廷把權利交給您，目的就是讓您自己解決問題，如今您要向朝廷求援，這樣不好吧……”

對於這些官員，郭浩還不是很熟悉，當他聽到要自己解決的時候，不由得有些犯難。

“不能向朝廷張嘴麽？”

“不是不能，而是不好。”

劉向笑著和郭浩解釋，心說這個新來的上司什麽都不懂，不過這樣也好，這樣他們就可以把權利掌握在自己手裏。

“那你廢什麽話，我讓你要你就要，有簡單的方法為什麽不用，偏要給自己出難題！”

郭浩不管別人怎麽想，反正他要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，朝廷答不答應再說，反正他要先做。

“這……”

副使劉向看向判官崔浩，崔浩對他點點頭，既然郭浩要上表，那就聽他的，反正這種事情多了，朝廷覺得他無能，就不會用他了。

作為一方長官，自然有專門的秘書，很快有人就寫好了表書，郭浩看了沒問題，就派人送往朝廷。

等待消息期間，小事都有人去做，現在也沒什麽大事，所以郭浩閑的無聊，索性去城裏逛逛。

晉陽城作為一座千年古城，絕對有歷史積澱，戰亂過後，街上恢覆了生機，百姓們都走出家門，商賈們也重新開業。

郭浩身穿便裝，帶著李輝等心腹，來到了一家酒樓，一進門就聽到有人談論他。

“你們聽說沒有，朝廷新派來一個節度使，好像就是平定劉崇的那位，此人年紀輕輕，手段了得，南城一戰，死了一萬多人呢！”

“是麽，我怎麽聽說他會妖術，隨手一揮就是一道天雷，很多人都被他炸死，咱們以後恐怕沒好日子過了。”

“誰說不是呢，之前的劉崇已經夠殘暴了，現在又來個更厲害的，之前的大水把我家的屋子都沖塌了，朝廷卻一點表示沒有，哎……”

聽到人們的對話，多數都是擔心，由於郭浩在戰爭中表現的太過冷血，所以很多人都怕他生性殘暴。

李輝看郭浩臉色有些不悅，想要上前教訓幾人，不要亂說話，郭浩卻伸手攔住他，起身笑道。

“我怎麽聽說，那位新來的節度使，攻破榆社、太谷之後，對城裏的百姓秋毫無犯。

拿下晉陽後，也沒有放縱士兵劫掠，對於不投降的官員，也只追首惡，沒有傷害他們的家人，這樣的人，難道不能算得上仁慈麽？”

郭浩的話吸引了幾人的目光，幾人擡頭一看，只見一位年輕的公子，身高體壯，很是威儀。

“你說的沒錯，他是沒有牽連百姓，可是他打仗也太狠了，我一個兄弟被他天雷炸傷，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家裏，還不如死了呢。

都是漢人，他何必用如此殘忍的手段，我們當中很多人的親人，都死在了他的刀下！”

那人說完，其他人都嘆了口氣，郭浩的表情有些覆雜，打仗時他根本沒想這麽多，如今一看，當時他確實有些殘忍。

“百姓何辜……”

郭浩忽然想起王得中，那位死在獄中的文人，他確實很有氣節，只可惜他跟錯了人，郭浩沒想殺他，他卻以頭搶地而死。

要想治理藩鎮，除了軍隊糧食外，重要的還有民心，如果所有百姓都懼怕他，這可不是什麽好事。

“公子……”

李輝看郭浩不說話，想要提醒他，郭浩擡起手，讓他不要說話。

“他這麽做也是沒辦法，畢竟他也是聽命行事，而那些死去的士兵，如果不跟劉崇造反，也許就不會死。”

“造反？誰想過造反，他們只不過想吃頓飽飯，獲得點錢財，至於跟誰不重要，皇帝是不可能管我們這些百姓的。”

“周兄慎言！”

看到同伴評論皇帝，另一個人趕緊出言提醒，郭浩聽了也沒介意，也許他說的都是真的，就是由於朝廷的不作為，不監管，才讓藩鎮有機會做大。

唐代早期，屯田獲得的糧食都由中央統一調度，但後來戰事總是供應不上，於是就下放給節度使。

除了屯田，還有鹽務，百姓離不開糧食和鹽，掌握了這兩項業餘，完全可以獨立。

郭浩發現民心不向朝廷，這是個很可怕的現象，之前他想著不找朝廷也行，如今看來必須加深百姓對朝廷的印象。

“哎，這位兄弟，聽你的口音，應該不是本地人吧？”

“呵呵，這位大哥好耳力，在下姓秋，汴梁人士，你們所說的那位節度使，在下也認識。”

“什麽？你認識他？我們剛剛說的話你都聽見了？”

幾人臉色大變，郭浩笑著搖頭道：“幾位不要誤會，我其實和他不熟，現在還沒見過他，實不相瞞，我其實是來晉陽做官的，朝廷讓我來掌管民生經濟，我沒事出來看看。”

“原來是支使大人，我們也是沒事閑聊，並無其他意思，若有失言，還請大人多擔待。”

“無妨，我看這城中還算熱鬧，之前的混亂已經恢覆，只是不知田裏的莊家長勢如何，能否夠今年的供應？”

“這個大人您可問對人了，要說今年的莊稼，比往年都要好，只要平安等到秋收，足夠我們一年的用度！”

郭浩聞言點頭，看來老天還是向著他的，只要不是災年，百姓的問題就不大，若想籠絡人心，必須關心百姓的吃飯問題。

“如此就好，陛下初登大寶，已經減輕了賦稅，如今我們豐收有望，百姓們總算能松口氣了。”

聽郭浩這麽一說，幾個人對視一眼，其中一人道：“敢問大人，真能按照朝廷制定的標準收稅？”

“那是自然！”

“那節度使大人的軍隊怎麽辦，他下屬的官吏怎麽辦？”

“這……”

自主經營就這一點不好，當老板就要發工資，而工資從哪來，自然是剝削百姓。

所有人都知道，藩鎮的賦稅一定比朝廷制定的高，否則，節度使根本養不起那些人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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